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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1日离开博鳌，往海口机场去的1个半小时路上，我觉得有点恍惚，本来想到海口打几场球的，结果目击了一场中国高尔夫史甚至是中国体育史上难得一见的请愿场面。 “就这样，中国高尔夫进入了第三十个春天”我心里还这么想过。 刚回香港，<体坛周报>的编辑电话就追过来了，怎样，有兴趣吗，弄个长篇? 我其实真不想写，好象自己也没甚么头绪，但总觉得不能这么浪废了神州半岛等球场打球的机会，于是就信笔写来，结果慢慢写成了一部剧本，但每个情节和对话都是真的。 起先我想了一个更轰动的名字，但后来觉得用纸牌屋更应景，而且，可以作为一个系列的名字。 今天，报纸出街，我的纸牌屋也开张了。 在这里闪回: 2月28日晚八时，博鳌论坛球场的二楼餐厅。 在那里参加中国职业锦标赛的近100名中国高尔夫选手和赛事承办公司东铭公司总裁苏宝成的座谈会接近尾声，本来这是一个关于中国职业锦标赛(中锦赛)今年命运的“随便坐坐”，但在最后出现了高潮，为了支持苏宝成把比赛办下去的誓言，选手们上去在组委会事先准备好的起愿书上签了名。并且一起拿着起愿书拍了个合影。
那天说是座谈，基本是老苏在那里自白加答问。老苏也基本是有问必答，说得很坦白，有时也很真挚，还道了两次歉，鞠了一次躬。 老苏常说自己是个粗人，有啥说啥，但私下也和我聊过，他其实是个做律师的料。口才是很了得的，这一点，在这次座谈会上，或者我们后面会提到的老苏对中高协的坐而论剑上，大家都领教了。 当时我随手拍了几张照发了微信，写文字说明时，信手写上“博鳌228，大事件”。但我内心不相信，这是多大的事件。签名，拍照，其实也是座谈的套路，只不过由于是请愿，便成了一个有点轰动性的政治事件。我当时还想，也许很多事情都是这么一步一步被搞大的。 有朋友在微信问我，这是中国球员VS美巡吗?当然不是。 中国球员要真正站起来，恐怕要再过20年，等球员能够真正支配自己的命运，而中国高尔夫从1984年起到现在，球员，是高尔夫运动的配角，很早以前我就听一位中高协官员说，其实选手都是过渡性人物，想想真是有道理。从中国巡回赛的演变，球员的命运，主角从来是官员。 相信我，从场面看，这请愿并不是字面上看起来那么激越，只是球员出于面子或情义，支持苏宝成一把。但对于苏宝成来说，这已经够了。他没白忙活。 那么，现在是苏宝成VS美巡赛吗。当然也不是，这两者根本不在同一个画面上，或者至少今天还不在。 让我们回到老苏在中国高尔夫正式亮相的那个画面。 很早以前，老苏在圈中只是以“苏东他爸”或者“老苏”，而出名，苏东是位少年名将，中国第一批海外兵团成员。但2010年2月3日，老苏正式登上中国高尔夫舞台。他的东铭公司要正式承办中锦赛。后来人称“老苏的比赛”。 那天是中锦赛开张的记者会，当时中国小球中心的三驾马车都来了，主任张小宁，副主任王立伟和高尔夫球部长杨杰都坐在主席台上，这个阵容让席下记者眼睛一亮，国内大大小小的高尔夫球比赛，这种“领导卡司”委实少见。当时台上还有张连伟和东铭公司董事长黄韦翰，苏宝成坐在主席台最边上。 记得当时张小宁说了好几句谢谢苏宝成的话，意思是在中国男子职业赛缺少比赛的困境下，老苏挺身而出，精神可感。 这似乎也从侧面道出为甚么中高协如此力挺老苏的原因。 这种话后来张小宁说过几次。甚至在美巡中国系列赛出现在地平面上时，张小宁也口口声声说不能亏待对中国高尔夫有功的“老人”，但事情还是一步一步向苏宝成不愿意看到的局面滑，那是后话。 中国男子职业赛从1995年开始，绵绵延延，从Volvo，到英美烟草，包括誉智的廖国智，到爱立信，到欧米加巡回赛，算是中国男子职业选手的一条生命线，到2009年6月在浙江安吉龙王溪站之后，就出现停滞，当年只有五站赛事，不但选手怨声载道，媒体也大加挞伐，2010年1月号<高尔夫杂志>记者贾永亮写了篇“中巡赛之死”，轰动一时，也让中高协领导很不舒服，在之后很多场合，他们都拿这个题目说事，“谁说中巡赛死啦，中巡赛不是活过来了吗?” 那只能说中巡赛没有死透。 后来很多人都回忆欧米加中巡赛时代，觉得那是中国高尔夫职业赛有序发展的阶段，后来有人说是当时承办商世界体育集团和中高协的矛盾促使比赛戛然而止，也有人说，也许是同宗同气的中国公司文化让中高协合作起来更得心应手，或者说是老苏的江湖气让中高协大为投契。 不管怎么说，东铭公司挺身而出，救了中高协。中国的男子职业赛总算接上茬了，“当时我确实不懂办赛，只是喜欢高尔夫，就花钱办赛了。四年来我投进去上亿元。”老苏这次在座谈会上这么说。 这次博鳌论坛站，是第24站“老苏的比赛”。且不说这四年间的是是非非，老苏投出多少，又赚了多少，这些是生意经不谈也罢， 这24场培养了不少新的冠军面孔，或多或少维持着微弱的中国职业一脉，更重要的是，“帮助中高协填补了空白，粉饰了太平，争取了时间。 当日发布会上有两大新闻，一是张小宁宣布了一个大中巡的概念，凡是在中国大陆的高尔夫职业赛，都算中巡，包括汇丰赛，欧巡赛，同一亚洲赛，一共五级，那老苏的这比赛算是第四级，奖金在20万至100万美金之间的。同一亚洲赛奖金必须要100万美金以上。 这种大中巡概念也是中国特色，扔进篮子里，萝卜黄瓜都是菜，每根萝卜黄瓜都要向中高协交比赛批准费，光批准费，每年中高协都收得杯满钵满，我记得2005年第一届汇丰冠军赛前，我在<高尔夫大师>上提到，那次比赛的批准费，中高协就收到20多万美金。文章出来后，中高协的官员们好生不悦。 但这和228事件无关，也就按下不表，只是后来老苏提过一句，他和中高协最近有争执时，高协有人拿老苏缴批准费不及时来说事，但被张小宁挡回去了:老苏为做赛事已经做了很多事，这种欠付批准费不上枱面的话，不必多说。 那天新闻发布会另外一个新闻是，当时黄韦翰在台上脱口说了一句:这次东铭公司和中高协签的是十年独家协议。后来就有人怪他泄露天机，而当时台下就有记者说，一般一个中心的领导任期也就四五年，这届中高协领导胆子够大的，居然签了十年约，把下届班子的任务都给完成了。 后来发现，这两大新闻最后都成了掣肘中高协的利剑。张小宁给自己挖了两个坑，第二个这十年之约更是个大坑。 再我们再换一个镜头: 去年11月3日。 上海汇丰冠军赛的第三天，在赛场新闻中心里举行了一场隆重的记者会，宣布美巡中国系列赛创立，当时主席台上就座的是张小宁，美巡赛执行长芬臣和中奥体育的总裁孙立平，而老苏坐在台下第二排。 美巡正式进入中国。这在中国高尔夫29年历史上是大事，后来甚至有人说，是中国高尔夫史上出现过的最大的事。 人们听着台上三人的侃侃而谈，眼睛盯着台上的老苏。 因为从11月2日下午起，圈中就在传一个猛料:老苏要在第二天的记者会上咆哮公堂。听起来很耸动，但人们也相信，因为美巡中国系列赛的奖金额在20万美金，按中高协和东铭公司的十年合同，这本来是在东铭的辖区内，老苏是有统治权的。 这一点，老苏占着法理。他要闹，中高协一点办法也没有，甚至他要告上法庭，也是他的权利。 但一旦告上法庭，那就是老苏单挑张小宁，和孙立平甚至美国人都无关，这一局面，几家欢乐几家愁，就不言而喻了。 据说11月2日深夜，老苏和王立伟在畲山球场旁的艾美酒店大堂吧一直谈到夜里四点，据说，张小宁有令，如果谈不出结果，新闻发布会就不要开了。 第二天中午，很多人抱着看笑话的心态挤进新闻中心。结果人们看着老苏安稳地坐了全程，他没上台抢话筒的原因并不是被王立伟说通了，而是台上张小宁和孙立平说了好几次东铭公司，张小宁说得更明确:中高协会把中国职业锦标赛并入美巡中国系列赛。 孙立平也说会和东铭公司合作办这个比赛。 绥靖主义也好，好汉不吃眼前亏也好，这场美巡中国系列赛的序幕记者会总算演完了。 可能被夹在当中的芬臣也听得莫名其妙，本来三家的合作，怎么在两个中国人的发言里又多了个东铭。 其实说起来芬臣也不想多纠缠，他忧心的层面要高很多，美巡进中国，有很多未解决的国际问题，尤其是世界积分问题，这是中国接纳美巡的不二要求，但在国际巡回赛圈中，并不是所有人愿意区区中国巡回赛就和加拿大或者南美有同样的世界积分待遇，后来有人说，在国际巡回赛联盟里，美巡做了很多工作，才在投票中勉强通过了美巡中国的世界积分。 传说中美巡本来计划带赞助商进中国，但后来并没有如此发展，弄得美巡中国系列赛在这半年的招商工作并不顺利。 但当时记者会并没人问起积分，美国赞助商这些难题，最多问几句美巡和欧巡在中国市场竞争的这些大路化问题，芬臣也轻松化解。 只有<新闻晨报>记者陈江问了个有点意思的问题:中西方文化的差异会不会带来以后这比赛的矛盾。可惜这问题没有任何实质性的细节，大家也就一笑而过，否则，那次记者会会更有意思。 在散会时，我问孙立平，东铭公司是以怎样的角色出现在美巡中国系列赛，孙立平回答说，“这么多比赛，光是中奥体育肯定做不了的，肯定和其它公司，包括东铭公司合作一起做。” 这个答案，和刚才在台上的答案似乎有些区别。 据孙立平自己说，美巡中国系列赛本来没这么快，正是他在总统杯时和美国人聊，并且向美国人拍胸脯，一年至少做12站，并且回过头来向中高协保证，美巡中国有世界积分，两边扯动，这才有了美巡进中国的盛举。孙立平从这点上劳苦功高。 所以，新闻发布会这样的结局，对孙立平似乎也挺委屈，他剑及履及地把美巡请进来，但发现他未必是独家受益者。有个第三者在等着。 但对于苏宝成来说，在20万美金这个档次的赛事上，他才是正室。美巡中国系列赛也是第三者。他在2010年1月和中高协的一纸婚约还有六年之效时，中高协又纳新人。不但有世界积分的彩礼，更有美国洋娃娃的商业光环。 其实也有一个解决办法，就是张小宁说的，老苏的比赛接受美巡中国系列赛的招安。或者用老苏的话来说，就是他这比赛的中国基层的选手也可以争取一下世界积分，做做参加奥运的梦。 这就有了今年春节后的一幕: 2月12日中高协的会议，要为美巡中国赛定定盘子，高协的官员，老苏，孙立平自然都在场。 老苏又雄辩地说了自己开荒的不易:“好比一块荒地，我辛辛苦苦建成平地了，各种手续都办完了，此时来了两个大地产公司保利和万科要在这建高楼，我这个小地产公司怎么竞争得过他们。你们给我指一个生存之道。给我指一条道…不然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据说老苏还带去了一张自己画的图，标明自己的定位不应该在中奥孙立平之下，而是和他并列，在美巡中国赛和孙立平，中高协以及美巡中国是一个层次的。这一下子把底牌亮出来了。 当时在会上其它人还拿美巡说事，气得老苏破口说出“美巡是你们爷爷啊!”这样的“粗话”。 听说张小宁斩钉截铁地做了结论:美巡中国系列赛必须有老苏的份，让孙立平等人去和美巡赛斡旋。 可怜的中高协，说又说不过老苏，合同又在老苏一边。 老苏也是聪明人，他甚至表示，他可以让一步，自己的“势力范围”可以从20万美金至100万美金缩至20万至50万美金，这样，张小宁视为自立门户的同一亚洲巡回赛也有了下调的空间。这样，这两年因赞助商缺乏而停顿的同一亚洲也多了一些空间。 问题还在于，美巡赛根本没和苏宝成打过照面，孙立平是否愿意在美巡赛面前介绍这个新朋友，也是一个未知数，尽管张小宁在会议上“督促”他这么做。 那天还有一个问题放在议事日程上:“老苏的比赛”在2004年新赛季的资格赛是否还要打，如果“老苏的比赛”纳入美巡中国系列赛，那江湖上应该只有那报名费8000的比赛，老苏这3000报名费举行的就没意义。但老苏不愿意把希望寄放在孙立平那不确定的斡旋上，决定边打边谈。资格赛照收报名费，比赛定在3月3日举行，场子还在博鳌论坛。 其实，老苏也不隐瞒自己的最终诉求:加入美巡中国系列赛。如张小宁在汇丰冠军赛记者会所保证得那样。 谁都知道美巡中国系列赛的光环，这光环的商业价值，也都知道有了世界排名积分会给比赛带来怎样的效应。 有一个最明显的例子:已经出台的美巡中国赛的资格赛明确标价:报名费中国球员8000人民币，分两场举行，每场前20人拿全卡，21至40人拿半卡。我查了一下，其实这种标准和美巡的拉丁美洲系列赛如出一辙，但中国不是委内瑞拉或洪都拉斯，想想四年前，“老苏的比赛”资格赛报名费是3000人民币，当时骂声一片，而现在有了美巡，涨了一倍多，那天有记者对老苏说，当年人们说你敛钱，现在看来美巡中国更狠。老苏只好苦笑。 但老苏另外算了一笔账，如果老外选手为了世界积分来打资格赛，美巡中国很可能会出现近八十名外国选手，而中高协只保证了国内排名前70名自动取得美巡中国系列赛资格，一年打下来，也许没多少中国人能常保持晋级，积分也无从说起，那明年的国内积分榜就难说了。 自然，这个国内积分问题，中高协到时自会有别的解决方法，但老苏这套计算方法，确实打动了不少基层的职业选手。况且最近舆论有一股中国职业选手只需要保全排名靠前的选手的理论，也在基层选手中引起反弹，老苏的“保全我们自己的比赛，保护我们的生存空间”也叫得响。 据说，在2月27日，老苏接到王立伟的电话，说美巡中国不同意孙立平的“翰旋”，气得老苏在电话里痛斥对方是“卖国者”。 当夜，老苏决定和选手们苦情摊牌，于是有了博鳌的228请愿。 有人问，这到底是苏宝成VS孙立平，亦或是张小宁VS王立伟，叫我说，都不是，只是中国高尔夫政治纸牌屋第一集，精彩还在后面。 作者：博来话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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