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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项有着数百年历史，强调回归自然，注重文化与精神内涵的体育项目，在中国经历了二十年的浓缩发展后，遭到的抵制与反对都越来越强烈——因对生态的破坏，高尔夫球场被环保人士称为“绿色沙漠”。 自1984年中国第一家高尔夫球场——广东中山高尔夫球场建成后，高尔夫运动在我国已经走过了二十年，目前国内高尔夫运动爱好者人数已超百万。国际上，高尔夫也已成为继足球、网球之后的第三大运动项目。 然而，这种“高尚运动”近年来的口碑却颇为不佳，国内外反对建设高尔夫球场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有人甚至将其称为“绿色荒漠”。为什么一项有着数百年历史，历来强调回归自然，宽松随意，注重文化与精神内涵的体育项目，在中国短短二十年的发展却遭遇了如此尴尬的局面？物种过分单一、外来物种入侵、耗水量巨大、超量使用剧毒农药是高尔夫反对者为高尔夫球场经营者列出的几宗大罪。 对环境的破坏，对生态的侵害已成为高尔夫运动不得不面对的发展困境。 生物多样性的破坏 高尔夫球场草坪分为果岭、发球台、球道、高草区等区域，不同区域对草坪都有极为严格的要求。例如，用于指球的果岭区草坪不仅要质地稠密、富有弹性，并且对草坪高度也有严格限制，高等级球场的草坪高度不能超过3毫米——能够达到此要求的草种只有匍匐翦股颖（又称本特草）中的少数品种。能够满足发球台和击球球道的草坪种类也仅有早熟禾、翦股颖、结缕草、假俭草等数个草种。 多数的高尔夫球场面积都在六、七千平方米以上，在如此广阔的范围内只铺设两到三种草坪，并且在铺设之前还要将原有的乔灌木以及本地自有草本植物全部清除，这就不能不使人对球场内的生态环境和生物多样性状态持有疑问。 高尔夫球常对草坪有严格的要求，本特草是符合果岭区要求的少数品种之一：质地稠密，富有弹性，且高度不超过3毫米。 生态体系的生态效益取决于绿量，而绿量是根据生态系统内植物的叶表面积计算的。一棵高大乔木其叶表面积是树冠地面投影的14倍或更多。乔木和灌木相对于草坪具有更多环境上的益处：树木吸收颗粒污染物的能力是草坪的3倍；吸收二氧化碳、制造氧气的能力是草坪的5倍。一些绿化覆盖率很高的国家，其草坪面积同乔灌草结合绿地相比只占1/5左右。 即便是对于自然生长状态下的绿地来说，一平方米面积内的植物种类大约在30到50种（以北京为例），尚且不包括动物、昆虫以及微生物资源。 物种单一的恶果 在自然状态下，生物遵循着适者生存的原则，彼此竞争、彼此依存，组成一个微型生态系统。这个微小的系统自身具备一定的抵抗自然外力和病虫害的能力，不需人为地干预，就可以自我更新，自我维持。 从生态学观点看，生态系统越大，生态系统内的物种越多，生态系统抵抗外来干扰的能力越强，生态系统越容易保持稳定。如果绿地相互衔接连片，连片越大，植物种类越多，就越能体现生物多样性，也就越能稳定而叠加地发挥绿色生态效益。维护物种多样性、复杂性才能保证生态系统的稳定性、多效益性，否则只能导致生态系统的退化，导致生态危机和资源危机。 在高尔夫球场内，由于草种单一，选择球场作为栖息地的动物种类也大大减少，造成生物歧异度大大降低，生态功能无法发挥。并且也不利于自然资源例如氧气、水分等资源的自然循环，在长时间累加后会形成负面效益。以美国肯塔基州的萨勒姆森林公园为例，在公园边缘有一座9洞高尔夫球场，为了研究高尔夫球场对生物多样性的影响，当地的环保人士分别对公园内和高尔夫球场内的植物种类进行普查。他们仅在公园内的3个动物栖息地内就找到了65种不同的高等植物，而在全部高尔夫球场内甚至包括其边缘地带却只找到了35种植物。由于动物的生活半径更大，相信这两个区域动物种类的差别会更显著。 此外，中国内地的高尔夫球场建在水库周边的多达68.3％，建在城市中的占12.6％。由于历史原因，中国城市和近郊甚至包括一些风景名胜地区的生态状况一直很令人忧虑，如此众多的高尔夫球场环绕城市或位于城市内部，无疑会使原本就脆弱不堪的城市生态系统更加不堪重负。 由于我国草种研究落后，国产草种还不能满足高尔夫球场的需求，所以多数球场以进口草种替代。目前，除国产结缕草外，高尔夫球场专用的草种都从国外引进。例如匍匐本特草、肯德基早熟禾、多年生黑麦草、百慕大草、羊茅。目前北方球场应用最广泛的是草地早熟禾和日本结缕草。 百慕大草、羊茅草等是我国高尔夫球场常用的外来引进草种，由于中国草种研究落后，这些外来草种对当地自然生态系统影响方面的研究尚未开展，其危害性不得而知。 由于高尔夫运动在我国起步晚，发展时间短，中国尚未开展对这些外来草种对当地自然生态系统影响方面的研究。而对于美国和欧洲某些国家来说，这些草种实际上就是当地牧草的改良种。因而入侵破坏方面的报道较少。 外来物种入侵在中国造成的生态危害的例子比比皆是。在我国主要的外来入侵物种有美国白蛾、美洲斑潜蝇、甘薯长喙壳菌和豚草、紫茎泽兰、松突圆蚧、松材线虫、蔗扁蛾。由于本地动植物从没有接触过这些害虫，缺乏相应的自然适应力和免疫力，这些无意中引入的病虫害往往会给农林牧渔和园林等各个行业带来巨大经济损失，虽然国家投入大量的资金和人力进行防治，但收效甚微。外来物种的入侵，不仅是农林畜牧业方面的问题，也与我们每个人的日常生活休戚相关。外来物种不仅可造成经济方面、生态方面的影响，也可能直接或间接危害人类的健康。 中国对外来物种危害的认识还极大地局限于病虫害和杂草等造成的经济损失，没有意识到或者不重视外来物种对当地自然生态系统的改变和破坏。对没有造成严重经济损失，却正在排挤、取代当地物种，改变当地生态系统的物种没有给予足够的重视。大规模地有意或无意引入外来物种，必将造成中国当地丰富而特有的生物多样性的丧失，而生物多样性一旦丧失，则很难恢复。城市周围植被恢复或绿化过程中大量使用外来种，常常会造成当地生态系统和景观的彻底改变。 土壤和水体的污染 同样，由于高尔夫运动对草坪的高标准要求，为了避免优良性状的丧失，育种专家普遍采用无性繁殖技术培育草种，但也因为是无性培育，其抗病虫性不能提高。在中国，为了让这些舶来草适应当地的气候，提高其存活性，高尔夫球场在铺设草坪前和草坪日常维护中通常要大量使用化学药剂，如除草剂、化肥、杀虫剂、土壤改良剂、土壤硬化剂等。香港的资料显示，每年喷施在高尔夫球场草坪上的农药达50余种，农药中的一部分随水渗透和残留到土壤中，对地下水和土壤造成污染。 由于中国内地的高尔夫行业只有20年的历史，在草坪护理方面不仅缺乏经验更缺乏专业人才。有关部门的统计显示：目前我国内地从事高尔夫草坪管理的人员，85％为非专业培训人员，学历均为中学以下，只有10％左右是农业院校毕业的大学生。中国内地高尔夫球场中真正懂得合理使用药物和综合治理的草坪管理人才并不多，真正具备生态和环保观念的球场高层管理者更是几乎没有，而从上层也缺乏各地植物保护部门和环保部门的监督和管理以及科研院所的技术支持。目前的状况是，草坪的管理多为当地从事农耕的人员运作，他们专业知识有限，缺乏环保意识，为了杀灭害虫，消除杂草和保持绿色，他们往往大量或超标使用化学肥料和化学农药，甚至滥用国家明文禁止施用的甲胺磷等高毒化学农药。 土壤作为珍贵和稀缺自然资源，不仅为众多生物提供生存资源，也提供许多生化作用的中间循环体。农药中的有机物通常很难降解，并经常含有重金属及其化合物，这些都会对土壤造成持续性累积污染，对自然生态造成长期威胁。 喷施的农药随着雨水的冲刷还可能扩散到地下水系以及江河湖海等自然水系中，对水资源和生活在其中的生物造成严重的影响。对土壤和水体的污染不仅会直接损害高尔夫球手、球童和草坪维护人员的健康，还会危害当地居民、下游地区居民的生活和生产活动。 生态恢复的难度 高尔夫作为一种“贵族运动”，能够参与其中的绝大多数都是在华外国人士、富商大贾和都市高级白领。在目前球场多、会员少的现状下，有不少高尔夫球场陷入经营困境，入不敷出。 那么，我们要问的是，一旦高尔夫球场经营难以维继，必须改做它用，它恢复原状的可能性有多大？ 高尔夫球场草坪始建时，必须移走当地土壤，取而代之以专门设计的土壤混合物。在铺设草坪前还要用过氧化氢将土壤硬化，并且大多数情况下要用石灰调节酸碱性。由于建成的土壤不能积水，对土壤的渗水性还要进行处理，导致土壤透气性差。 土壤也要呼吸，优良的土壤离不开土壤中的动物和微生物。例如土壤中的固氮菌可以帮助豆科植物利用大气中的氮气，蚯蚓以及其他土壤内的动物可以使土壤保持疏松，土壤还是许多昆虫幼虫赖以生存的家。土壤自身就是一个微型的生态系统，并且与地上生态系统互相依存、互相影响。对土壤的改变，其实也就是对本地生态系统的根本性改变。 外来的土壤和草坪，化肥，杀虫剂，杀真菌剂，除草剂以及机械化耕作都是对自然生态系统的破坏。也许我们可以重新移回土壤，重新引入物种，但是对于已经被农药和化学物质污染的土壤深层和地下水，我们又能做些什么呢？ 微生物是自然界最敏感的一类生物，在自然状态下，微生物之间也存在着微妙的生态平衡，各种微生物之间互相制约，从而将各种微生物的数目限制在合理的范围内。一旦自然条件发生变化，这种微妙的平衡就会出现倾斜，于是某些微生物的数目就会突然失去控制，导致人和动物出现流行性疾病。历史上若干次大瘟疫的爆发都与自然条件的异常变化有关。经历了非典和禽流感后，我们应该清醒地认识到，在和病原体的赛跑中，医学和现代科学永远是第二名。试问，我们如何恢复原有的微生物平衡呢？ 资源分配不均 与欧洲等地湿润、温和的气候相比，高尔夫球场专用草坪移植到四季温差较大、干旱少雨的北京必然要出现水土不服，所以在北京要建一个60公顷的标准球场需投资5000万元左右。另外，高尔夫球场草坪的养护要求是极严格的，其一平方米的耗水量是普通草坪的数倍。 据统计，目前北京及其周边地区在经过十余年的发展后已有高尔夫球场数十个，其中具有国际标准的18洞高尔夫球场6个，占地20公顷左右的练习场也有近30个。另据北京市高尔夫球协会的有关统计，北京各高尔夫俱乐部的会员总数现有10000余人。北京高尔夫球场和练习场的面积累计已达近四百万平方米，按北京市现有1万名高尔夫会员计，平均每位会员拥有数百平方米的绿地，这尚不包括附属的宾馆、饭店等休闲设施。 北京是一个缺水城市，其人均水资源占有量仅为全国的1/8，世界的1/30。近年来北京的水资源日益紧缺，为缓解城市用水紧张问题，国家投入三千亿资金进行南水北调工程。 因中国高尔夫球场存在占用市政绿化用水的情况，因而对高尔夫球场所需的用水量无法进行准确计算，如以美国为例，一个典型的18洞高尔夫球场年耗水量是7万立方米，这样北京6个18洞高尔夫球场年用水量约在50万立方米左右，分摊到1万名会员上，平均每个会员50立方米水。 高尔夫球场占用了大量的资源却仅供少数人享用，而所造成的生态灾难确往往要全民来承担。 矛盾的解决： 高尔夫球场与环境之间的矛盾如何有效调和？国内外现有何经验可供借鉴？ 采用国产草种 高尔夫球场与环境的主要矛盾焦点在于所用的草坪。进口草坪会带来严重的生态问题，而且铺设和维护费用大，占据了高尔夫企业相当大的经营成本。我国高尔夫球场，应尽量采用国产结缕草，这种草耗水量低，抗病虫害性强，易于养护，可明显减少农药和化肥等化学物质的使用。因而大量采用本地物种可能是高尔夫球场降低经营成本和挽救自己声誉的一种可能途径。 使用特殊草种 摩洛哥采用一种可耐咸水的新型草种铺设高尔夫球场，这种草种不仅可以在严酷的自然环境中生存，还可用废弃的咸水湖中含盐量高的咸水进行灌溉，而且这种咸水还是一种天然杀虫剂。这种做法的结果是不仅可以大量节省灌溉用水，并且可以降低50%肥料使用率。 加强管理 外来草种主要通过种子进行扩散，经常对高尔夫球场进行修剪，草坪就难以长高到开花的高度，是切实可行的防止外来草种扩散的方法。 环保组织的教育功能 与其言辞激烈地抨击业已存在的高尔夫产业，不如开展各种各样的活动教育和帮助高尔夫经营者改善高尔夫球场内的生态状况。欧洲一个环保组织“绿色倡议”（Committed to Green）就是一个成功的例子。与其他环保组织不同的是，它不仅仅停留在指责上，还积极想办法帮助高尔夫球场重建球场内生态；对新建高尔夫项目在选址、设计和建设方面提出确实可行的建议；对高尔夫管理者进行环保技术和原则的培训。 自身态度的转变 南非高尔夫协会已经发表了一份环境政策声明，提议开展环保教育课程。高尔夫球场中很大一部分是深草区和非击球区，这些区域可以用来进行生态改造。国外高尔夫组织通过在高尔夫球场内引入池塘，增加动植物种类等做法缓和和公众之间的冲突。对自然和自然资源的保护最终将为高尔夫运动、环境、当地居民以及生态旅游项目带来益处。 作者:许秀华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