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8个月大的时候差点死了。那时我生重病住院,接受了爸爸的输血,但医生并没有检验出我们父女俩的血型不相匹配。我现在当医生的姐姐马瑞拉认为,那次医疗事故破坏了我的神经系统,并最终让我患上了自闭症。 父母的离婚很不体面。我和姐姐在阿根廷的拉班达由奶奶带大。我在最早的记忆里就知道自己活在一个封闭的世界里。我无法忍受噪音,尤其是别的孩子发出的笑声和尖叫声。无法躲避时,我只能用双手掩住耳朵。我到了12岁依旧沉默寡言,人们开始担心我无法与这个世界打交道。 上世纪70年代的阿根廷对自闭症几乎一无所知。即使是现在,医学界也没有对自闭症的很多方面达成共识。自闭症的主要症状被公认为:社会交往障碍、刻板重复的行为方式。有些人或许认为自闭症患者缺失对所做之事进行详细描述的能力,但我认为自己有很多话要说。 我是怎样做到回顾做过的事情,然后用有限的词汇清晰表达出来的?答案是通过高尔夫。 幸运的是,我有三个做教师的姑妈。尽管我在学校的成绩很差,她们也没有放弃在家教我读书写字。我们地区的成人识字率很低,因此,看到我能记住字母的形状,有时还能拼写出来,这给所有人都带来了希望。我17岁的时候搬到了布宜诺斯艾利斯,和家人住在一起,并且还报名加入了一个记者学习班,尽管我永远也成为不了一名记者。没人知道我能说的西班牙语其实很有限,此外,采访与写报道都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这座城市对我来说气势汹汹。我去哪里都喜欢坐公交车,因为车厢里很安静。 我也喜欢在公园里散步。有一次我路过位于帕勒莫公园中央地带的一座高尔夫球场,感觉呈现眼前的一幕就像舞台上幕布拉起后的仙境。这里如此平静,我走了进去。在这片公共空间里,我不得不留心着那些打球的人。从此以后,我经常进到球场里面,走一走,坐一坐。 记者班的作业是让我们去研究一些令我们感兴趣的东西。我没有其他特别感兴趣的课题,于是就来到了阿根廷的美巡赛办事处,介绍说自己在做一个有关高尔夫历史的课题,不知能不能在这里查些资料……后来事实证明,他们几乎没有任何我想要的成绩记录。于是我去了阿根廷国会图书馆,通过查阅报纸,开始一笔一划地记下大满贯赛的每一位阿根廷选手在每一轮的成绩,时间是从1905年开始。 我喜欢这个工作,对数字的痴迷给了我一个出口。我一向对日期和名称有着超强的记忆力。知道没人能像我这样胜任如此繁琐的工作,高尔夫协会很乐于给我开工资。这项工作一干就是13年。我最终成为了阿根廷高尔夫协会的图书管理员,并经常能和罗伯托·德文森佐聊上几句。在那段时间里,我通过阅读一些高尔夫杂志的教学文章开始自学英语。 我不能给学英语的好处夸大其词,但它的确让我变得爱说话了。要知道我从来不能用西班牙语说出一些有见地而又反应敏捷的话来。尽管我高尔夫打得很少,但我真的相信这是最能开发、重塑我大脑的一项运动,因为它所涉及的统计数字、安静的序列以及基本原理,在我看来就像一个由数学和隐喻组合的世界。 我现在46岁了,住在康涅狄格州的哈特福德,给那些想打美巡赛的阿根廷人在线教授历史课程。搬去美国,让我获得了更多文化上的回报,而不仅仅是金钱上的。我还有些令人振奋的图书项目要做。我孑然一身,在教区的资助下住在一间公寓里,每天步行前往哈特福德神学院图书馆做研究。 我选择独处。对我来说,街上与图书馆里擦身而过的人都像不存在一样。我只感受得到高尔夫美丽世界里的作者和主人公。 (责任编辑:管理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