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休息室的玻璃门,门外是一道长廊,三百多米长,弧形的,长廊顶的檐口外,丘陵起伏,小河弯弯。绒绒的、斗破苍穹最新无边的绿色,与蓝色汇合在天际。白云投下的云影,在草地上轻轻移动。零星的球童,爬虫一样,在辽远的天地间弯腰拾球。 脚下,依次放着一块块塑胶板,每块塑胶板旁都立着一块小牌,上要依次写着数字。 休息室的服务员把那些孩子和家长带出那扇玻璃门后,便像无人留意的微风,消失得不知所踪。接过他们手的,是另一拔更年轻的工作职员,他们从每个檐口下走出来。他们都戴着长帽檐的软布帽,不过,有的是玄色的,有的是灰色的,还有的是蓝色的,但帽子的前沿都写着“谭山国际高尔夫球场”字样。 有的孩子见了,嘀咕着:为什么我们没有帽子,有两个胆大的,跳起来,往摘他们的帽子。那些十***岁的工作职员,脸上都带着笑,一边稍稍躲闪,一边迎向那些孩子。 家长们见没他们什么事,左顾右盼,找座位,他们很轻易就看到了沿塑胶板后,摆放着的一排椅子,便三三两两地坐下来,身子刚坐下,头却都像天鹅,伸长着脖子,往孩子的方向看。 刘尔雅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她一直态度严厉在椅子上,一身素雅高贵的长裙,把她光洁的肌肤包裹得一丝不苟。她的颈脖也一直是伸长的,她的目光仰视着,越过那些齐平的头颅,往高一点、远一点的地方看,她看见儿子张巽达鹤立鸡群的小虎头。儿子的头满不在乎地左右摆动,在四周叽叽喳喳的嘈杂声中,显得与众不同。 张巽达的头在摆动了七八次后,看到母亲在看他,便不摆动了,他用手刮了一下自己那只像刚剥了皮的、小蒜样的鼻子,俏皮地耸了一下,那张宽宽的嘴唇一咧,冲着母亲一笑。 儿子的表情把刘尔雅的脸也调动得积极起来,她笑出了声来,取出一张纸巾在自已的额头上轻轻地、往返滑动了两下,然后,指指儿子的额头,意思是:瞧你都出汗了,快擦擦。 张巽达没理她,把头转过往,背对着母亲刘尔雅。刘尔雅想站起来,把脸转到儿子转过往的脸那边往,她的臀部微微地、小心地挪动了两下,腰也挺了两下,但身体到底没有支起来。她听到一个斯文的女中音说:大家都站好了,我们开始抽签了,大家分成十组,每组四人。上午进行练习,下午进行比赛,成绩优越组有奖励。 刘尔雅听完,又想起身,但她看到其他家长没有走动,只好扭了两下腰,双手压放在双腿上。她刚想仔细听一下儿子分在哪一组,但耳边全是叽叽喳喳的声音,那个他想听到的声音被沉没在一片嘈杂之中。她侧起了耳朵,还是听不清,他探过头时,看到儿子张巽达挥动着一张纸片,向她飞奔过来。 张巽达说他分在六组,刘尔雅忙说:六组好呀,六六大顺,儿子,你今天一定会取得好成绩!刘尔雅又说:儿子,快往看看与你同组的另外三个人是谁?刘尔雅话音刚落,已有三个孩子站在“6”字的牌子旁。 张巽达一摆一摆地,朝那个“6”字牌位走往。刘尔雅想了想,站起身,往儿子6号牌位后的椅子走往。她刚把身子放在椅子上,身旁的一张椅子也坐上了人。她侧了一下身子,看见左边是一个高大的男人,脑袋也大,额头亮且宽,头发像刺猬的毛,根根竖起,眼睛被一副墨镜遮住,但她还是能从对方淡玄色的镜片后透视出,他的眼睛也是很大的。刘尔雅往他的身上看,见他浑身像打了气似的,衣裤和鞋子充得鼓鼓囊脑冬像要随时要爆炸。 男人饱胀的线条,使刘尔雅产生了一种莫名的亲切感,她从他身上找到了丈夫的影子,她冲他随意一笑,她看到他也很随意地向她点了点头,接着,他摘下眼镜,对她笑了一下。 刘尔雅心放得更开了,她的身子甚至向他那边侧了一下,她问他:哪位是你小孩? 那个男人手指上一枚硕大的戒指在刘尔雅眼前一划,一个声音带着粗重、且布满磁性:那两个。 刘尔雅眼睛稍微撑大了一点,说:哦,双胞胎?她们长得一般高,一样的身材,一样长的辫子,好可爱! 那个男人把两条腿交换了位置,又叉在了一起,墨镜在他的手上,随着膝盖悠悠地抖了几下,说:哪里,假如是两个男的,就赚了。 接着,那个男人朝他女儿的方向努了努嘴,问:你的……哪位? 作者: 陈纸 (责任编辑:管理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