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尔雅猜想那名男子是教练员,她看着儿子张巽达被教练摆弄着,身上的每一个关节、每一块肌肉,像电焊浇铸了一般生硬,心里便有点着急,她生怕教练会由于儿子的呆板生气,她太了解儿子的脾气了,他担心儿子会与他吵起来,假如是那样,那他就太受委屈了。 她既不想让教练生气,又不想让儿子受委屈。她有点不安了,几次想从椅子上站起来,但也只是挪挪身子,她不知道该对教练、或者儿子说什么、做什么。她在心里对儿子说:张巽达呀张巽达,你行的,不要急,慢慢来,教练也是对你好。 刘尔雅见教练摆弄了儿子的身子三四次,见张巽达的姿势都不是十分到位,只是笑了笑,拍了一下张巽达的腿,然后把球杆从他的胸前放下来,与张巽达并排站着,眼睛盯着张巽达的手,做着握球杆的动作,说:来,像我这样,双手握住,右手的大拇指放在左手的大拇指上,看着地上的球,挥起杆,往击打!侧过身!就这样!好! 刘尔雅随着教练的声音,看着儿子的动作,激动地拍了一下手掌,不由自主地喊了一声“好”!张巽达站在原地,像企鹅一样转了一个圈。 四周“哗”一下笑成一股小浪潮。刘尔雅顺着儿子的球杆挥出往的方向,往寻找球,但似乎没看到。她随着儿子的目光,一起低下头,那个被一段约三厘米长塑管托着的高尔球,仍安静地坐在上面,随着人群在笑。 张巽达的脸“刷”的红了,额头上大颗大颗的汗珠,顺着隆起的、光滑的脸颊拖了下来。 刘尔雅心被什么攥了一下,她的耳畔全是笑声,那些笑声像一根根利箭,从四面八方射过来。她左躲右闪,但觉得无济于事,由于儿子不会躲呀,她怕他,在这个时候会扔下球杆,一走了之。她的心有点愤怒了,脖子扯得好长好长,觉得快要拉断了。她不敢看儿子,把目光放在教练身上。她发现,教练没有笑,他看着张巽达抹了一把汗,耸了一下肩后,说:没关系的,再来一遍。 刘尔雅心的气慢慢地松了一些,她把教练的目光传递给了儿子,她看见儿子又挥起了杆,她感觉到儿子全身的肌肉似乎抖动了一下,四周的空气也随着抖动了一下。只有球没抖动,似乎被他有力的球杆吓傻了,一动不动地,仍怔在胶管上。 刘尔雅的心倒是像被重重地击了一下,她闭上眼,这一次,四周的笑轻了。她睁开眼,看见儿子与教练却笑了。她听到教练“呵呵”了两声,说:刚开始练,谁都一样。多击几次,总能中的。说完,他指着站在张巽达旁边的那对双胎胞姐妹,对张巽达说:你先休息一下,看她俩是怎么打的。 刘尔雅看到其中一个女孩向前方略微看了一眼,手中的球杆高高挥起,一个高尔夫球像受到鼓动,在四周的惊呼中,越飞越远,往空中划着一道优美的弧线,坠落在一片明镜般雪白的水边,水边绿草茵茵,立着一块一米见方的牌子,牌子上写着一个鲜红的“40”,人们又是一阵欢呼。 刘尔雅擦了一下眼睛,把目光收回来,放在那个男人身上,问:你女儿以前学过高尔夫球? 那个男人把墨镜摘了下来,抿着嘴笑了一下。 刘尔雅小声地“啧”了一下,又往看另一个女孩,刘尔雅来不及看她的球杆和身子是如何收回来的,而是随着球拼命地往空中飞,那个球在夏末炽热的阳光下,闪烁着白光,骄傲地扑向泛着湿润的芳草气味的大地。 刘尔雅使劲鼓掌,她看到儿子张巽达半眯着眼,脸色平静。他的波涛不惊让她觉得鼓掌似乎是犯了错似的,她忙收回了掌声。她忽然怕儿子会骂她没出息。但他看到儿子张巽达向她投过脸来,脸上是憨憨的笑。刘尔雅猜不透儿子是怎么想的。 儿子的表情感染了刘尔雅,但刘尔雅还是忍不住问那个男人:她们练到这么熟练,练了多长时间了?经常到这里来吗? 那个男人淡淡一笑,说:不记得什么时候开始练了,反正我经常带她们来,都是那个教练教的,他很喜欢她们,她们也喜欢他。她们很上瘾的,每个人不止花一万块钱了。 刘尔雅“哦”了一下,朝儿子的方向看往,儿子张巽达手里握着球杆,身子一扭一扭的,眼睛却朝母亲这边看来。刘尔雅向儿子招招手,温顺地说:好好练。 作者: 陈纸 (责任编辑:管理员) |